栋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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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城外的营帐里了，喻文州正握着他的手，轻声地祈祷：“你不要害怕，因为我与你同在；不要惊惶，因为我是你的神。我必坚固你，我必帮助你，我必用我公义的右手扶持你。”

“因为你是我的神。”他咧开嘴笑了，伸手摸了摸喻文州苍白的脸。

“……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喻文州念完了这句，凑过来亲吻了他跌脏了的脸庞，“你不醒过来，没人敢给你拔箭，喝水吗？”

“让我喝一口，”黄少天艰难地撑起身体，小口小口地喝完了喻文州递过来的水，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问道“抓了多少人？”

“不到两千，城里前段时间爆发了疫情，死了不少人。而且说起来，真的有姑娘，是城主唐克斯伯爵的女儿。”主教大人看着他的脸色，觉得没有大问题了，才抓过枕头给他垫着，回头叫侍童把医生带过来。

“哦？也把她带来看看，要是好看——”喻文州正在给他脱身上的衣服，听到这句撕坏了他的衬衫，黄少天紧张地看了一眼主教大人，而他却神色如常地继续给他脱衣服，还抬头看了他一眼，催促道：“要是好看？”

“就献给国王。”公爵不敢开玩笑了，赶紧把自己的意图交代清楚，喻文州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撩开帘子叫人带着唐克斯小姐进来。那位美丽的女士没有受到什么虐待，她一手提着裙子，一手紧握着胸前的十字架，站定了之后狠狠地盯着气息微弱的公爵大人。她拒绝行礼，反而凑近了一些，黄少天挥挥手叫那些想要拦着她的人退开，好让她更好地观察自己。

“你看到了什么？女士？”

“卑鄙，无耻，不义的人！”她愤慨地开口，同时举起了藏在裙褶中的小型剑弩，抬手射向了黄少天。公爵笑了，他绝对能躲开这个。

但很快就不能再游刃有余，因为喻文州挡在了他面前，此时他无法思考，于是，黄少天以极其强硬的姿态，骑士般地护卫在了喻文州身前。他身体右边剧烈地疼起来，耳朵里轰鸣的声音几乎跟炮击声一样响，他再次倒下了，跌进冷冰冰的黑暗里。

他的感受逐步由冷和硬变为轻飘飘的停滞，他的身体很疼，他的头脑混沌，简直没有一处舒服，除了他的右手，手指被人握着，是温暖的。渐渐地他能听见喻文州在祷告，他说：“主曾说……‘我总不撇下你，也不丢弃你’，你不要丢弃我……”

黄少天想他得醒过来，因为喻文州，好像哭了。

但他的身体跟他的思想不能同步，他花了很长时间来感受自己的胳膊，接着是受伤的肩膀和肋骨，最后才想起来，最应该先睁开眼睛。于是他用力地掀起眼皮，他先是被白色的光刺痛了，流了一点眼泪，于是他挥了挥手，将那些虫卵一样的噪点挥去，也擦干净了脸上的水渍。

他感觉到喻文州抓着他的手，用力地吻着，而同时他又看到喻文州的身影晃动着，这让公爵显得有些困惑，自己明明醒过来了，他的声音因为昏迷和缺水而嘶哑，喻文州要凑近了才能听得到他的问话：“我们……？”

“我们正在回家。”喻文州放开了他的手，转身将马车的帘子撩起来，叫黄少天能看见移动的景色。此时他们正缓慢地行驶在路上，黄少天注意到了金色的树叶，也注意到了他和亲爱的神甫之间的距离，于是他将手指搭在了喻文州的脸上，他们需要连接在一起，就像本该如此似的。

“回哪儿？”他轻轻地发问，喻文州转过来，将脸颊凑过来蹭到他的额头上，皮肤温热地相贴，他能看见喻文州如释重负的神情，而后露出了一点微笑回答他：“你终于不发烧了。我们回英格兰，回到宫廷，国王召唤你，他不知道你伤得这么重，要你赶快回到王都，我想回到国内总比待在加莱要强，那儿发了瘟疫……”

公爵边听边点头，把手搁在主教大人的肩膀上捏着他的发尾，喻文州被他弄得有点痒，歪着头蹭了蹭他的手心。其实黄少天心里有些落寞，但他没有说他以为要回北方了，免得叫喻文州跟他一起伤心。在这种细小的失望，和喻文州温柔的抚摸中，他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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