栋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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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镜姬的原型：链接可戳

*长得贼丑，我都嫌弃，但我都设计好了，还是写了，如果对怪物有抵触不要点开，深海鱼你们懂的，没人看都随便长。

【三千岁白活了，脑子给貔貅吃了。】

下.

假的！

黄少天想要反驳，但他不知道怎么去反驳，好像每个人都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这让他无所适从，从前他一直都是只快乐的狐狸，阿爹对他溺爱到都三尾了还没出过远门，唯一一次他们去了金陵，是因为听说某个大人物在金陵，而阿爹说，那是自己的故交。

他们没见到那个大人物，黄少天哼哼唧唧地求了狐王一晚上，他们也没有在金陵多留，那天小狐狸第一次闷闷不乐，他觉得青丘总是有点湿乎乎的，金陵就好多了，但是阿爹不肯留在金陵。当时的黄少天其实最感兴趣的是人，金陵风华歌吹，熙熙攘攘的人群拥簇着灯火，像一条流动着的河，那时是上元节，爆竹和焰火升到空中炸开，把星河都搅动得一样的热闹了。

“十九！”

黄少天还在怔愣，从雾气中传来了喻文州清朗的呼唤声，他听起来像是在梦中，忽远忽近的，那镜中的女子看着小狐狸左右转动脑袋，用指尖敲了敲镜面。

“大人。”

“我是狐十九。”

“您想起来了吗？”

“不，我没有。”

“也是，您的魂魄还在毕方的肚子里呢。”

“不可能，我如果魂魄不全入不了轮回，我根本就不会被生下来。”

“您冷静下来了，真好……真是……玉树临风……”

镜姬往前凑了凑，她的指尖染了红色的蔻丹，仿佛要从镜中伸出来抚摸黄少天的脸。黄少天这次一动也不动，他的眼睛盯着镜子里的人，她露出了迷蒙的笑容，像是回忆什么。

“您的魂魄确实曾经进过毕方的肚子，狐族从来都不会控火，您以前能在水下待上两三个时辰而不必中途上岸。”

“你是水生的。”

黄少天收紧了下颌，肯定地道出自己的推断。她坐下了，施施然地，回头看了一眼九尾的狐十九，那只大狐狸正无聊地拨弄着剑鞘，他为什么不把剑拔出来？

“您拔剑就是要杀人了，我不喜欢您拔剑。”

“你囚禁我？”

“我请您做客。”

小狐狸感受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愤怒，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可他实实在在地生气，他摸到腰侧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有剑，但喻文州给他的暗器绑在手臂上，他迅速地抬起手瞄准了镜中的那只百无聊赖的狐狸。

砰！

这面镜子也不是真的，猝不及防的时候镜姬做不出假的声音，他打中了石头，而不是镜子。小狐狸兴味盎然地收回了手臂，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尘土。镜中的女人盯着他的眼神更加狂热了，仿佛他要杀了她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壮举，叫她一下子坠入了爱河。

“您风姿卓然，我想跟您成婚，但您的那位挚友——”

她挥了挥手，镜中景物一变，风云攒动，天地之威引动了雷声和狂啸的海兽，接着是喻文州，他金色的巨大的身躯从密匝的云层中露出一点，龙吟聚拢成尖利的一束，突破了水面和礁石，路过美丽的珊瑚和凄惨的白骨，传到了被水草缠着的狐十九耳朵里。

而旁边游动着的那只鱼，应该就是面前这位红衣姬妾，黄少天猜她或许是一只海人鱼。但镜中之物可要比存于精致的图画中，青丘口口相传的传说中的那种带着轻歌曼舞的暧昧形象狂野许多。她的身躯足有一丈长，上肢末端是尖尖的爪子，鳞片从她的腰腹蔓延到胸口，脸侧，和手肘，而她的尾鳍上长着一个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突起，她才不是歌姬，而是个货真价实的捕食者。

“您觉得我不漂亮，还嫌弃我有毒。”

“我该杀了你做长明灯。”

黄少天一点也不想要温文有礼，他更生气了，这不算做客或者求亲，他明明就是要被水草勒死了，现在就算只是看着，都能感受到口鼻中淤塞着乌糟的淤泥。而且喻文州，他那会儿不叫喻文州，小狐狸从自己干干净净的记忆中搜不出任何一个合适的名字给这条金色的龙。黄少天感到急躁，指尖不自觉地冒出尖利的爪子，喀拉喀拉地抓着那片喻文州给的蛟鳞。

“您确实杀了我，”她像是脱下衣服一般剥去了一身画皮，露出一半骨架一半腐烂的身躯，而后她撩起裙子，给黄少天看她空荡荡的下身，“您腰斩了我，您说我诱拐过往人族和妖族，我没有。”

“呵。”

“他们自己愿意的。”

“我不信我是自己愿意的。”

“可是我爱您啊。”

她说，带着一种不可置疑的神气，黄少天被她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可他也不需要了，喻文州来了。黄少天第一眼看到的是大妖怪的爪子和尾巴，他化出了原型，银色的身躯摧枯拉朽地碾碎了这方小小的天地，最后啪地一声把小狐狸扣在了自己的爪子中间。

黄少天仰头看他，那双银色的兽瞳竖起来，像是要发怒了，可小狐狸不觉得怕，反而安心地舒了一口气，安抚地摸了摸他的爪子，而后因为脱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少天？”

“不叫我十九了？”

喻文州的身躯急速地缩小，最后他的手掌落在了小狐狸尖尖的耳朵上，那对毛茸茸的小东西扑棱了几下，低低地垂下去了。

“你……”

“没想起来，她说我是我十九哥，我觉得我也是，但我想不起来。”

“我……”

“你叫什么，上辈子，肯定不叫喻文州。”

“没有名字，上辈子没有名字。”

“大家都有名字，喻文州。我们狐狸一窝生一窝，排行二十开外就得取名字，我上辈子叫十九，这辈子叫黄少天。”

“要是世上只有一个，就不要名字了，貔貅就是貔貅，麒麟就是麒麟。应龙，就是应龙。”

“应龙……”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你前后长了三千年，就被一个人给骗了？你脑子是不是给貔貅吃了？”

“他不是普通的人，他是人皇。”

“人皇也是人！”

“那时人族承女娲妖力，可以求仙，问道，长生……”

“继续说啊！”

“十九郎，别生气。”

“我脑子才是给貔貅吃了！不是我！狐十九脑子给貔貅吃了！轩辕氏骗你你就信！我们妖族怎么能给人发誓呢！人那么傻那么蠢心还坏！你效忠他也就算了！天道决心剥夺人族惩罚人族你还跟他一起！”

“想起来了？”

“梦到的！”

应龙上辈子吵架就没有赢过，狐十九是天底下最快的剑，也是吵架最厉害的狐狸。

喻文州盯着气呼呼的狐狸，半晌才叹了口气，把手伸过去摸他的耳朵，摸他的脸颊，挠他的下巴，最后把他抱在怀里。

“你为了把我送出西洲，让我进入轮回，替我在困龙阵里抵挡了半刻钟，损伤至只剩一魂一魄，肉身弥散，是毕方把你吞到肚子里才保了你一条命，但他只是想吃你，后来狐王跟他打了一架他才把你吐出来，只剩一缕了。”

“那我就得这样一直傻乎乎的？凭什么你们都记得，就我变傻了。”

“你不傻。”

“那条破鱼都能嘲笑我。”

“你把它砍成了两半，我用它的鱼尾做了长明灯，鱼身祭了海中亡魂。”

那盏飘飘摇摇的灯火正在墙上瑟缩抖动，喻文州挥了挥手，把它灭了。黄少天抿了抿嘴，把手放在喻文州脸上。

“你变了吗？”

“没有，我怕你不记得。”

“我呢？”

“没有。”

“我……我叫你什么？”

“应郎。”

黄少天用指尖搓了搓喻文州的脸，再搓一搓自己的，人族的脸，高鼻梁，薄嘴唇。他希望自己能想起什么来，关于应郎和十九郎的一点点过往也好，可除了那个模糊的梦和镜子里不知真假的大狐狸，他什么都想不起来，最后自暴自弃地啃起了指甲。

“不行不记得！”

“少天。”

喻文州的指头是热的，按在黄少天的眉心，而后他收回手，戳在了自己的脸上。

“喻文州。”

哦。

小狐狸的耳朵立起来，尾巴也欢快地摆动。

 镜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