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白蛇外传之返魂香·下
【活死人，肉白骨，返魂香。】
下
人在火中，便全是黄少天的地盘了，喻文州丝毫不托大，乖乖地跟在小狐狸尾巴后面——他为了以防万一甚至真的变出了尾巴呢，三条毛茸茸在眼前晃来晃去，大妖怪没有客气的意思，上手摸了摸。
很润。
黄少天回头瞪了他一眼，继续凑近，直到看见那巨兽的两支长角才止住了步伐，正要回头把摸他尾巴的大妖怪抓出来，忽见那怒目吐舌的凶兽将头从爪子上抬起，直直地望向两人所在。
小狐狸三条尾巴在身后舞动，眼看着就要扑上去咬那怪兽一口，喻文州却在身后戳了一下他的屁股，害得他气势全无。
“你！”
“它不是在看我们。”
确实不是，黄少天看看自己身后，正有人手脚并用地匍匐而来，他们目光涣散，动作却迅速，仿佛天生就是四脚着地的物种，接近了院子之后不从门进入，反而用力撞向篱笆，深埋在土里的尖刺将他们的衣服戳烂，肌肤划破也浑然不觉。
而后便是山野间常见的捕食把戏，那凶兽漫步至园中，竟然占据了几乎全部的空间，黄少天往后退了一步，带着喻文州轻轻跃起，火焰拖着他的兽爪，叫他威风凛凛恍若天神。
那些人无知无觉地被大口咀嚼，一时间只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回荡在这个院子里，黄少天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他转过头去却发现喻文州正盯着那只吃人的怪兽，若有所思。
“文州？”
“怎么了？”
“它——”小狐狸张开胳膊比划了一个很大的圆圈，力求再现它的体型，“是什么你知道吗？”
“貔貅。”
“上古凶兽！食四面八方之财！有钱！”
“噗。”
小狐狸眼睛里是亮晶晶的光芒，要是以前喻文州可能以为那是星光或是火光，但现在他知道了，那是金子，也可能是银子。他自己还没显露出龙族好异宝的本性，倒是小狐狸这个财迷本性暴露了十成十。
“轩辕教熊罴貔貅䝙虎，轩辕啊……”
大妖怪妖纹迸现，忽而以指为剑，划破这一片天中天，顺着真火中的那一缕气息，化出蛟龙之身挟着黄少天追击而去，风起云动，不多时便来到了百里之外。
小狐狸不知他要干什么，只觉得大妖周身气息涌动，自己也血气翻涌，定了定心神从下巴底下伸出一根手指，控制着真火显现得更清晰些，直指几丈外的一户人家。
与刚刚见到的幻象不同，这次的威压将小狐狸的原型都逼了出来，喻文州呼啸一声将他缠紧，黄少天把爪子搭在喻文州卷起的尾巴上，一起看向那只正在食人的貔貅。
这更加真实了，咯吱咯吱的咀嚼声，淋漓的鲜血，小狐狸再次闻到了那股奇异的香气，那是食欲，是贪婪，他胸前的蛟鳞发亮发冷，阻止着他动心动念，只是他竟然还是想吃，想吃……
黄少天抬起腿迈进院子，再进入屋子，他们一起坐着，仿佛来到这里不为了什么，他左右看看，是些焦急的人，他们一开始交握着双手暗自忍耐，而后开始窃窃私语，最后抬头大声嚷嚷。
这是黄少天才看清，他们大多长了两幅面孔，焦急之外一副恶毒的面孔，哀切之外一副窃喜的面孔，凶恶之外还更凶恶，凄切之间霜雪不化。
那声音愈加响亮时，黄少天听得见其中几句，他要复活妻子，他要复活妹妹，他要复活小女儿，黄少天身置嘈杂声中，周身场景移形换影，耳中忽闻击掌之声，他抬起头，堂中挂一匾，匾上书：返魂香。
那些人呼喊不止，以头抢地，明明手中空无一物，却如同捧着天下至宝，颤抖着吸取那不存在的香气，面容狂喜扭曲，互相摇晃，张嘴便咬。
“妹妹，你把爹爹的宝贝……我杀了你竟找不见那……不要跟哥哥抢……便告诉我，去死了吧……”
“嫂嫂……给哥哥寄信？我俩不管那人……我错手将你……”
“翎儿……爹爹爱……你给爹爹生……你妹妹想你呢……”
黄少天站在狂乱的人群中，忽然听见了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返魂香。
他胸前一包鼓鼓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封信，有一部分不同于其他，字迹疏狂落拓，一看就是阿爹的手笔。
[貔貅，只进不出，唯散发奇香，聚引邪灵凶兽，吞而食之。世人愚顽，因心动念，是以误传之：活死人，肉白骨，返魂香。]
再抬头看去，还哪有屋宇，只有凶兽麒麟，口中大嚼着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类，而与之对峙的是喻文州，他紧紧地盘着身体，怀中伏着一只狐狸，通身雪白，只有眉心一道红印，像阖着的眼睛。
黄少天忽然觉得像是有人揪着他的脖子把他抓起来，狠狠地丢到地上，他呻吟了一声，抬起手——爪子，他被喻文州圈在怀里，大妖金色的眼睛轻轻眨动，睫毛带起一股旋风。
“醒了？”
“刚才！我！我我我我！”
小狐狸扒着鳞片往上爬，直到鼻子触到了大妖的鼻子，这大约是另一种形式的头碰头，把刚才见到的事情给大妖讲了一遍。
“貔貅为天道巡游，食邪灵，凶兽，你这只小狐狸尾巴都没长全，怕是嫌你不好吃。”
“呸！”
黄少天摇着尾巴抽了喻文州一下，大妖权当挠痒痒，用尾巴把他重新卷起来，昂着脑袋去看貔貅，两只妖怪不知道交流了什么，那灰毛卷尾的大狮子一跃冲天，渐渐消失在北方了。
“喻文州，轩辕……是我知道的那个吗？”
“是。”
“人皇轩辕！貔貅曾经是轩辕的手下！你们刚才说什么了！为什么不给我听！”
“手下啊，十九郎，你愿意臣服于人吗？”
“不愿意。”
大妖轻轻地摆动尾巴，两人游动在云海之间，月明星稀，凉风习习，黄少天趴在蛟龙的脑袋上，几乎要睡着了。
“我怎么就愿意了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