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白蛇外传之骰子鬼·下
【骰子鬼，穷尽财。】
下
小狐狸一路上都气哼哼的，喻文州拿链子牵着那个叫光祖的老头，他被符纸封住了嘴巴，腮帮子还是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大户人家的老爷从哪儿学得这些污言秽语，刚刚骂了一刻钟都没停下，为了防止黄少天咬人，也为了老夫人脸上的粉，喻文州只好把他嘴巴黏上。
“喻文州……”
小狐狸悄悄地冲他招手，喻文州一动链子就哗啦啦响，根本达不到小声嘀咕的目的，小狐狸干脆目露凶光，呲牙咧嘴地吓唬了一下老太太，而老太太不为所动，一双干瘪的手不停地帮光祖梳着头发。
“一会儿那个东西出来了，让我先咬？”
黄少天跟大妖打着商量，万一喻文州伸手一张符就灭了，那可就糟了。喻文州伸手摸了摸小狐狸的头发，跟徐老夫人动作如出一辙——的怜爱。
“先不能咬。”
“啊？为什么！”
“徐老爷肩头火少了一朵，得要回来。”
说话间就倒了正堂，黄少天估摸着他们走的路比来的时候短，不知道是不是牵着一个人的缘故，那个徐老爷一看见正堂的影儿就发疯了一样冲过去，喻文州也没用力，松开了一截铁链。只是他不过一会就惊慌失措地跑回来了，徐老爷对着老夫人急急忙忙地比划，他要一样东西。
“娘，那个盅呢！盅！骰子盅！你看见了吗！娘！娘！你是不是给扔了！不行啊！我得，我得赢……”
好像到这儿以后就清醒了一点，黄少天记得喻文州把那堆赌具都收起来了，大妖正伸手掏那张黏在一起的符纸，用左手擎着。接着又拿了几张按照方位贴在柱子，门楣，和门槛上。徐老爷没找到他要的东西，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念叨着，他的眼睛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样子，一只手揪着老夫人的衣摆，另一只手在地上划拉着，漫无目的地找着。
“少天，你站在我后面。”
“嗯！”
喻文州揭开了收拢那堆骰子牌九的符纸，堂屋忽而灯火通明，忽而人声鼎沸，喧嚣吵闹之间，黄少天忽然看见一只猴子似的小鬼，穿梭在各色赌徒妓女之间，它穿着不合身的锦衣华服，长长的衣带拖到地上，半男不女的发髻上插着金钗宝珠，它不断摇晃着手里的骰盅，从那些人身上摸出一块骨，一只眼，从袖口掏出破口的酒杯，腐烂的锦帕，以作交换。
“少天。”
喻文州跟他说话了，那片鳞贴在心口，把他冰得一下子就清醒了。小狐狸用力地摇了摇头，再仔细地望过去。没有什么吵闹，也没有人流如织，小鬼弓着腰仰起头，手里摇晃着骰盅，身上是破衣烂衫。而他的另一只手里牢牢地抓住一团明亮的火苗，徐老爷找到了目标，连滚带爬地奔过去，跪在地上从衣襟里掏出一颗珍珠。
“赌，赌这颗，我爹从东海集市买的鲛人珠，买，买小！”
“鲛人珠一颗~”
“我要是赢了，你就把我家的气运还给我。”
“你输了的话，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会赢的！”
小鬼高高兴兴地接过那颗珠子，然后贪恋地看了一眼左手的那团明亮的火，轻轻地摇起了骰盅，哗啦，哗啦，哗啦啦啦，砰。骰盅被扣在了桌子上，徐老爷搓了搓手，老夫人从那怪物出现开始就被惊得张大嘴，现在已经要昏厥过去了。
“等等。”
黄少天都快跟徐光祖一样紧张，但是喻文州阻止了小鬼掀开骰盅的动作，他都有点失望了，如果打开一定是我赢的。大妖瞥了一眼失望的小狐狸，用指尖点了一下他胸口的鳞片，又把黄少天冰得一激灵。
“大人，徐老爷是自愿跟小的赌，您不能阻止。”
“他都输给你什么了。”
“六间屋子，一把折扇，一方印玺，一把椅子，一张床，一扇窗幔，还有这颗从他腰带上抠下来的珠子，小的可没有抢他的，是他一件一件输的。”
“以何为质？”
“肩头火，大人。”
“那你们接着赌罢。”
小鬼乐滋滋地冲喻文州弯了一下腰，回身走去掀骰盅，黄少天脱开幻觉，再没有认为自己会赢，人肯定是赌不过它的，不知道喻文州为什么叫他们接着赌，着急得快要把衣襟都揉碎了。
四六六，大。
徐老爷惨呼一声，向后仰倒，小鬼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左手的火苗变得微弱，像是忽然遭遇了强风，接着被它一口吞入腹中，他们面前的大宅也变成了一抹青烟汇入了小鬼的袖中。它显得心满意足，而徐光祖躺在地上不知生死，它收下了赌注正要转身离去，却被喻文州一爪子钉住了衣角。
“我们来赌。”
“大人，您真的要多管这一遭？”
“我要徐光祖的宅子，和他的火。”
“火已经吃了。”
“我有真龙血一滴，龙鳞一片。”
“赌！”
骰子鬼眼里射出狂热的光，从袖口掏出了骰盅，摇晃了两下，哗啦，哗啦。他们坐在凭空出现的桌子前面，黄少天注意到这桌子也是从他袖口里出来的，喻文州掏出了龙血和龙鳞，放在桌子上，伸出手按住了不再晃动的骰盅。
“我赌这盅里有骰子，开吧。”
“大人！”
骰子鬼惊恐地后退，桌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化成了一缕青烟，骰盅落在地上，掉出半个骰子，和一小把灰。
“我赢了。”
“啊！”
那小鬼惊叫一声，袖口里不受控制地窜出一缕烟，平地上忽而出现了一座大宅，门楣高耸，牌匾上描金的字体透过晨雾闪着光，黄少天总算看见了这家的真正面目，接下来就是喻文州要的火，骰子鬼捂着肚子惨嚎，它吐不出来。
“少天？”
“啊？”
“咬他，然后把徐老爷的火拿出来。”
小狐狸欢呼一声，显出本体三步就窜到了小鬼面前，张开嘴咔嚓一口吃掉了半个，再啊呜一口就把整个都吞下去了，嚼一嚼打了个嗝，张开嘴吐出一团暖黄色的火来。他看看喻文州，伸出舌头舔舔鼻子，忍住了诱惑把火捏在手心里，跑进院子给徐老爷还回去了。
徐老夫人已经从昏厥中醒过来了，正抱着失魂落魄的徐光祖哭，看见大仙回来了跪地就要拜，黄少天侧过身子躲她的礼，用十分难受的动作把指尖的那团火放回徐光祖肩头。正好又拜了喻文州，小狐狸皱了一下鼻子，倒是不亏。
他们赶在开门之前回到了药庐，伙计正扇着炉子熬第一锅，见他们俩回来了赶紧送了几桶热水，一条蛟龙一只狐狸都变回了本体泡在后院的大池子里，黄少天眯了一下眼睛，想起来喻文州刚才跟小鬼赌博。
“喻文州，你为什么要让徐老爷赌啊。”
“骰子鬼，穷尽财。徐老爷以肩头火为质，那么一直到他输光所有，把肩头火给小鬼之前，他们都要赌下去。”
“那你说。”
小狐狸吐出一口水，抖了抖毛，变成了人形趴在池子边上，喻文州的大尾巴搅动着池水，一下一下地扑到后背上，很舒服。
“他那么有钱，那么大宅子，怎么还要赌啊。”
“徐老夫人的前代，也就是徐光祖的爷爷，半个城都是他们家的，老夫人是本家小姐，上一个徐老爷是入赘的，是外人。从徐光祖出生开始就盼望着这个自家人能光宗耀祖，把徐老爷折腾疯了。”
白色的蛟龙说到这里顿了顿，变成人游过去摸了摸黄少天的脑袋。
“你不要那样。”
“你们大妖心里想的事儿都这么多的吗。”
他们同时开口，黄少天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得体，赶忙补了一句。
“赌有没有骰子很聪明。”
但是喻文州看起来还是很伤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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